第96章 小人得志狂(2 / 2)
“安童那颜还在殿外等着。”内官来告。
“让他等!朕不会见他。”忽必烈挥退内官。
内官叹气,撑了把伞出殿。安童已全身湿透,冷得颤抖。内官为他把伞撑上,并劝他回去。安童推开内官,与其含冤离去,宁可跪在雨中。合汗会见他的,一定会见他。
雨水流下脸颊,等待中,多少往事浮现眼前。犹记那年,忽必烈拉着他的手,问群臣安童可否为相,群臣皆称可。那时他才十八岁,少年宰相,无数风华已如昨梦。
忽必烈也在回忆,想起许多不愉快。他的身边围绕着各种背叛与猜忌,大哥的疑心,七弟的算计,蒙哥与阿里不哥的脸交替出现。他率大军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汉人李璮在背后阴谋叛乱。虽然李璮之乱最终平定,他却发现那些他最信任的近臣,诸如刘秉忠、史天泽等,与李璮多少暗中勾结,而那些人权重势强,他还需要他们,他甚至不能治他们的罪。他怕汉人再造反,从此开始,大量重用色目回回制衡汉人。但是色目回回又有多忠心呢?阿合马扮得像条忠狗,背地里吞噬府库、诬害大臣。他能相信谁?就连最疼爱的儿子真金都惦记着他的汗位!
他又想起个人——已经处斩的文天祥。文天祥,宋之臣,无论以性命威逼,还是以相位利诱,始终不改本心。他需要文天祥这样的人,需要这份忠诚,极力挽留,但那人宁愿一死,也不做他的臣子。
“朕身边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忠臣呢?”忽必烈怨叹。
“朕身边为什么没有一个忠臣!”合汗在殿中咆哮。
雪雨里,安童坚持不住,昏倒积水中。
……
从这天起,忽必烈开始大量饮酒。由于御医建议,他已很久没有豪饮了。尽管知道他上了年岁,不宜饮酒,南必皇后却未加劝阻,反叫来歌姬舞女,大摆宴席,助他酒兴。忽必烈每日酒气不散,意识迷糊。
“不要你们扶,朕还没老,自己能走!”忽必烈甩开内官的掺扶,踉跄朝着记忆中的寝宫走去,并且不要内官跟着,他们都不是忠臣。
稀里糊涂进了座宫殿,到了殿内才发觉摆设与自己宫里不同,原来走错了地方。但这里的摆设又颇眼熟,他没急着离去,四周环顾,就是想不起这是哪儿。
“奴婢叩见合汗。”一位宫女突然出现拜见。
忽必烈惊醒了几分醉意。虽是个宫女,依然使他警惕,后悔把内侍都支开,如此单身行动实在危险,要是出现的不是宫女,是刺客,他刚才已经死了。
“这是谁的宫?”他问。
宫女回道:“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皇后?不像啊!”这里完全不像南必的宫室。
宫女补充道:“是已故的皇后娘娘。”
“察必?”忽必烈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确是察必的宫殿。好久没来了。
“此处只有你一人?”
“回合汗。还有几位宫人,只不过今夜奴婢一人当值。”
忽必烈将手指随意在桌上一擦,没沾上灰尘。合汗点头道:“好,你们照守得不错。有赏!”
宫女谢恩。忽必烈不想多留,在这里总会想起从前。他本就醉了,跨出门时步子未迈开,踢上门槛,险些跌了,悬空的手抓着件东西,这才将身子稳住。再一看那是什么东西,竟是宫女的手。他抓得紧迫用力,她的手被握出红印,还有被指甲划伤的血痕。
“你叫什么?”合汗问。
“奴婢陶氏,贱名子瑛。”
忽必烈将她打量,说道:“不要在这儿了,到朕宫里当差吧!”
陶子瑛惊喜,忽必烈却走了。她呆愣了阵才反应过来,朝着忽必烈的背影叩谢。擡起头时,兴奋的神色满在脸上。还有什么比在合汗身边当差更有前途呢?她即将时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