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001号世界线（二）（1 / 2）

第五十二章001号世界线（二）

“你打啊。”

少年声音却不似沈喻那样温和，反而带着丝丝沙哑与攻击性，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语气生冷：

“打完了记得把医药费从你那七百块房租里扣了。”

沈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比锅底还黑，这句话像钢针扎醒了他，脑子里浮现起上次沈喻打着石膏的胳膊吊在胸前，手里攥着一张3800元医院缴费单的场景。

“小兔崽子......”

沈程咬牙切齿地收回手，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今晚别吃饭了！饿死你算了！”

沈喻嗤笑一声，转身就走，步子毫不犹豫的像是暗中下了什么决心，完全忽视了沈程的咒骂。

梦里的“沈喻”径直走向四楼天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夕阳西下，太阳摇摇欲坠的挂在群楼之上，橘红色照在杂乱堆放的旧家具上，老旧水泥阳台壁生长着岁月的裂缝，青苔沿着缝隙漫开敷上一层斑驳的绿，墙角挤出几株狗尾巴草，在热风下摇晃。

他熟练地翻过一堆破木板，从缝隙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

是一包五元的椰树。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晃了好几次才点燃烟头，沈喻深深吸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嗽起来，可他还是咬着滤嘴又深吸了一口，仿佛在固执的较劲。

沈喻随意的走到边沿，往水泥围墙上一靠，墙灰簌簌掉落，他顺着墙体滑坐在地，无神的双眼仰着天，沈喻读懂了他瞳孔的情绪，是一种渴望被救的、不肯死心的脆弱，烟雾缭绕，朦胧中竟有几分与沈程相似的颓废模样，

沈喻在一旁看得喉咙发紧。

这真的是他吗？他不会抽烟啊...

沈喻一根又一根的抽着，抽的那盒烟盒里再也抖不出来一支烟，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笑声，沈喻走向墙边，望向楼下，是一群背着卡通书包的小孩蹦蹦跳跳的经过，嬉笑着，讨论着学校的趣事。

沈喻一阵惆怅，他当年还是这么个小不点儿的时候，每半个学期，他妈都会想准备一场仪式一般，精心为他准备一套全新的文具，大到书包，小到铅笔卷笔刀。

所以在别的小孩讨厌上学的年纪，他却总期盼着新学期的到来，拉开新书包，有股淡淡的塑胶味，里面装着印着当下最流行的动画片的最新款自动铅笔盒，铅笔盒里的每支铅笔都是削尖了的，像一拍整齐待命的士兵。

他妈总会蹲下来，替他调整肩带长度。她的指尖温暖，声音轻得像转瞬即逝的风：

“新学期啦——”

她故意拖长着调子，眼睛弯成月牙，“我们小喻背着新书包，是不是该更努力呀？”

沈喻这时便会扑进她怀里，抱住妈妈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嘻嘻笑着喊：“好！”

思绪神游间，沈喻猛然惊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

不对。

太不对劲了。

既然那些小孩在上学，工作日那沈喻为什么不在学校，而在这里？

而是在这破败的天台上，抽着廉价的烟。

高中前，他从来不是会随便请假的人，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沈程都让他辍学打工了，他这个时期应该是对知识有着一万零一分的渴望的啊。

想到这他心下一慌，猛的转身靠向梦中的沈喻。

少年手中的烟摁在水泥地上熄灭，旁边燃气的烟头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残留的烟雾被风吹散。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一台碎屏旧手机，屏幕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屏幕中对不起这三个字反复出现又消失，眼睛像阀门坏了的水龙头一直涌出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屏幕上。

他哭的很安静，像是明白自己的哭声，不会引来任何愿意安慰他的人。

沈喻心头一跳，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这个世界的沈喻，从来没有哥哥。

没有那个会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的哥哥；没有那个会暗中为他挡下飞溅的玻璃碴的哥哥，没有那个深夜替他屏蔽不堪入耳的声音的哥哥。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活成一根刺，一根扎伤别人，更扎伤自己的刺。

那被扎的千疮百孔过后呢？自然是碎得稀烂。

少年摇摇晃晃费劲的起身，手臂搭在水泥围墙上，神情已经恢复那滩死水，只有沈喻知道，那平静的表面下是怎样疯狂呼啸的暴风雨。

“别......”沈喻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要......”

“喂！！！”

少年听不见。他踩上那个歪斜的陶瓷花盆，把手机端正地放在墙头，然后双手一撑，轻巧地翻了上去。

动作熟练的像这么翻了千百遍。

少年那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像一片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看得沈喻心惊胆颤，瘦太瘦了，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坠下楼去。

沈喻看清了那围墙上放着的手机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