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帝位之争(二合一)(1 / 2)
第二日,如水清光从半敞的木格轩窗射入内殿,洒下一地半明半暗的廓影。
狻猊香炉蹲坐在龙案前,喷云吐雾,空气中缭绕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当真是云浮金阙,兽炉蒸香。
宣雯华接到贺珺璟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册封皇后的消息就知道时机即将成熟了,贺珺璟长期以为自己在暗而宣雯华在明,他也仅仅将目光放到凌将军的军队上了,殊不知他可以假扮流民,宣雯华也可以将凌大人的部队运送的兵器偷偷换掉。
遥望宫城东角那一道淡淡的炊烟,如若不注意根本难以察觉,这说明小春的信笺起了效果,封后大典在即,宣雯华冷声吩咐说自己要沐浴,叫这些派来侍奉的侍女去放水,自己只要小春一个人陪着就行。
小春瞧见眼前密道,含笑点头。
司马衡收到朝阳宫内宣雯华失踪的消息的时候,抬头看向身着十二冕冠婚服的男子连连摇头,他听说皇帝囚禁了萧太后也就算了,毕竟那女人只会玩弄小心机,留着她迟早给自己惹麻烦,可令司马衡震惊的是,贺珺璟竟然册立前朝女帝当皇后,他们在城内城外找了那么久的宣雯华被贺珺璟给金屋藏娇了,而且自己登基大典迟迟拖着没办,居然把封后大典搞得这么隆重,司马衡有些无法评价贺珺璟了,总之他们保皇党内部已经发生了动摇。
司马衡收到消息之后,犹豫了一下禀报了这件事,“陛下,宣雯华不见了。”
“不见?不见是什么意思!”
方才漫不经心的贺珺璟脸色一变,看向司马衡的眼眸如墨,薄唇轻启。
“不是叫你守好她吗?朕亲自去找!”
说完他“噌”一下站起身,步履匆匆的往外走去。
“陛下,不可啊!”
司马衡拉住他,声音惶然,“陛下,您一走势必影响巨大,这种场合出不了差池啊!”
贺珺璟狠厉的一甩袖,“封后大典没有皇后,影响还不够大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所谓忠心耿耿的大臣,如同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从始至终打的主意,若宣雯华有什么闪失,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半步未停歇的赶到朝阳宫,一路上有很多猜测,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萧太后贼心不死,然而朝阳二字的牌匾就在眼前时,他又没办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晴空万里,天光悬金,当真寓意极好。
可是太阳被困在这里,从此只剩下黑夜。
贺珺璟走近空**冷清的朝阳宫时,他有过一瞬加慌神,瞳孔涣散,意识沉浮,他猜到,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宣雯华既然能够逃走,说明他早有应对之策,任他囚禁的日夜,不过是拖延时间的骗局,他缓缓走进屏风后的罗幕锦帐,就在这床底下,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条密道,看样子修建的时间很久很久了,朝阳宫是以前贺珺璟跑进宫来同宣雯华住的时候,宣雯华特意留给他的寝殿,然而这么多年,她从未提起,他竟然也从未发现。
宣雯华曾日夜躺在一方软榻上,贺珺璟被晃了心神,麻痹大意,贺珺璟深吸一口气,他抬起脖颈,身形颀长,拳头捏紧。
“找。”
太监和婢女们瑟瑟发抖,不敢直视这个眼神发狠的男人。
“给朕找,绝地三尺,挖便整个锦州城,也要把宣皇后给我找出来!”
贺珺璟吼罢,身子发抖低咳了几声。
司马衡匆匆赶来,见此连忙上前扶住他,面色忧虑道:“陛下……只怕无需我等去找,这位陛下就要来寻找我们了。”
司马衡不是贺珺璟,他从未小瞧过这位独揽大权的女皇,宣雯华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事实上,宣雯华出了皇宫以后就和许州、颍州的参将会了面,当初宣雯华派凌大人去领兵镇守边关的时候,还给他留下密令——行军途中持令牌去颍州和许州召集府兵,化作流民进入京城,听候指令。
若想要将心怀异心之人一网打尽,这些士兵入城便不能大张旗鼓,而需似无声春雨般,悄悄流入城中,好让敌人麻痹大意,最后露出马脚,是以宣雯华并不慌神哪怕最后贺珺璟有禅位诏书在手里,宣雯华也有方法应对。
许、颍两州的府兵和剩下的禁卫军集结到一处后,号角声震天,宣雯华吐出一口长气,她给过贺珺璟很多次机会,很多次。
可他像个一意孤行的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无论宣雯华怎么规劝,他都不曾松手,既然如此,宣雯华便只能好好教他,怎么做才能算真正的帝王。
宣雯华手中的府兵至少十万,主城中留守的禁军被贺珺璟收买了大半,但比起贺珺璟不稳定的军心,宣雯华打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现在宣雯华并没有选择兵临城下,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司马衡在城墙上观望战局,看见禁军分成两拨顿感不妙,“陛下,快拿出禅位诏书,让叛军放下刀刃。”
贺珺璟立在城墙之上,连模糊的面目都看不清,宣雯华似乎从未瞧得起他,两相对峙,只剩厮杀。
他扪心自问,自己还有必要接着走下去吗?可须臾又坚定了心智,至少终焉之战,他不能不战而降。
“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到了这种地步,陛下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司马衡冷笑出声,被利益连接到一起的二人一同立于城墙之下。
耳边凛冽的风声作响,他眸子漆黑,笼罩着无边黑暗。他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司马衡以为贺珺璟要退却时,贺珺璟深吸一口气,忽然举起了手中的禅位诏书,他用内力将喉中声音传至宫城四角,他眉目坚定。
“宣帝早已将九五之位禅让给朕,朕早就是这皇宫主人,尔等叛党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朕相信尔等不过是被局势逼迫,若现在放下武器,朕可以留尔等残命,不予追究!”
此话一出,底下的喊打喊杀的将士没了主心骨,这禅位诏书一下,那贺珺璟就是名正言顺的君主……
“哈哈哈……”
城下有一从未谋面的小将放声狂笑,他身形不算魁梧但骑在马上手持长缨一副青春活力的模样。
“我说贺将军,你不要狐假虎威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诏书根本就不是陛下亲笔!”
他隔着军队遥遥大喊,“那是陛下身边的小春姑姑代写的,根本不算数!”
司马衡神色一怔,贺珺璟摇头道。
“不对……不对啊,我怎会不知道陛下的笔迹,我明明和她……”
和她在一个小茅屋里相处过那么久吗?
可那些记忆早就已经淡忘了,贺珺璟留下的是在青州收到信笺的笔记,他每次都会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上百八十遍,对宣雯华的字迹当然了然于心,怎么会?
“哈哈哈哈哈!”
贺珺璟本就脸色苍白,此刻更是覆盖阴翳雾色,暗沉冥冥。
他的笑声如沸水融入沸水,烫伤肺腑,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