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采薇是被当时的花魁娘子挑走的,娘子教她琴棋书画、教她礼仪道德。娘子教她想要好好活下去,不仅要藏拙,更要隐锋。太过无能会受苦,锋芒毕露又难以脱身。
娘子在几年后得了病去世,老鸨只叫人拿凉席一卷扔到郊外了事。她将娘子偷偷攒给她的钱塞给办事的人,请他们将娘子好生安葬。
她觉得娘子说的对,便一直谨记娘子的教诲。她在常青楼的这些年没有受很多苦,离开时也因为只是平常小娘中的一个,而没有被多加阻拦。
她被收入魏家可以说是偶然,但也不全是偶然。
魏凛松不过是她众多客人中的一个,而让她看入眼决定进魏府的,是他那温文尔雅的夫人。
采薇曾在逛街的时候撞见过那位夫人,夫人认得她,却没有刁难她。
在常青楼待得久,她不相信男人。
她从小到大想到的脱身途径,觉得最好的就是找一家这样的夫人,不会为难她,她去好好伺候她。
夫人自然是对她极好的,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因着夫人,那位魏家的大小姐也从来没有对她甩过脸色,只是一开始叫她“二娘”时不太适应。
如果她当年没有被拍花子拐走,她应当——也是如大小姐这般,可以学很多书,认识很多人。
也会喜欢上那样一个清朗俊秀的公子。
刚进入魏府的那几年,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日子,却全都断在这位并没有把她们当做家人的魏老爷手中。
孙采薇来到天牢探望时,因为暮迟中毒一事,天牢看守森严,还从别处调了位女官来搜身。
她什么也没带,空着手进到牢房中。
昏暗、静谧,和地窖比起来,有稻草,有烛台,有窗户。
魏凛松见她那副闲庭若步的模样,轻哼一声:“你来此作何?”
“来看看你落寞的样子。”孙采薇拂去桌子的尘灰,面对着靠着石铺的魏凛松坐下来。
“老夫阅人无数,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你这种贱人手中!”
孙采薇没有接他的这句话,反而另起一个话头:“暮大人一案还未审理,你的流放日子被延期,真是好可惜。”
她弯下腰俯视坐在地上的魏凛松,牢房中并不多的光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她勾起嘴角:“不过我请暮小姐替你向圣上求情,只留你一个人在天都等候就可以了,其余人明日流放,早流放早自由,包括——你唯一的儿子。”
魏凛松神色一变,怒从心中起,当即就要扑过来,却被孙采薇一脚踹回去。
他的腰磕在石床的边缘,一时疼得动弹不得,只能口中谩骂哀嚎。
孙采薇也不说话,只撑着脸看着他无能怒吼,看着他渐渐落下气势来。
“你为何不能放过我?他也是你的骨肉啊!”
“我为何?”孙姨娘起身拽起他的领口,“那你又为何不肯放过夫人和小姐呢?若不是小姐尚在宫中,你不能倒。您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吗?
“青柏是我的儿子,可从他记事起你便将他与我分开,将他教导成你的模样。我问问你,除了他是我生出来的,他还有哪一点算得上是我儿子?
“人作孽,天在看,还有报应在后面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