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 / 2)
“也不全是。比如我就是父亲把家底输光了,被他卖到这里来的。”
暮念歌在天都时跑过赌馆,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她伸手环紧断木的手臂,想通过这样的拥抱让她好受一些。
断木看得开:“也不见得是坏事,在这跳舞总比在家伺候那个啥也不会的老头子强。”
“那……那你母亲呢?”
“我十岁的时候,他有一次赌输了手里的钱,就回来翻箱倒柜地找。母亲拦着他,被他一巴掌掀倒撞在了桌角。”断木的声音依旧不变,似乎这些对于她来说是别人的事情,“我觉得挺好的。她早点上奈何桥,早日投去下辈子,说不定下辈子她就变成富家小姐呢。”
“会的,伯母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阎王爷肯定会给她选一个好人家。”
“别说我了,你呢?你是人牙子拐来的?”
断木问完,暮念歌没有立刻说话,她不是很想骗这个虽然有时凶巴巴但其实还挺照顾她的姐姐。
她斟酌了一下,说:“我和朋友们出去玩,在去找他们的路上被人抓走的。”
断木以为是人牙子抓的她:“你若是有机会回家,一定要去学一些拳脚功夫。这样再遇到人牙子,就狠狠地揍他们。”
“好。”
翌日,来送饭的是身穿黑衣的小厮。暮念歌躲在其他人身后打量进到他们房间里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瞧着孔武有力。
像是灵燕窝的打手。
早膳出乎了暮念歌的想象,她以为一人顶多一个馒头饿不死就行了,没想到居然每个人都有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一个房间还有两碟咸菜。
暮念歌拿勺子搅了搅那碗稀粥,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些肉末。
这可比她被带过来的路上还要丰盛。
一炷香后,有两位衣着相同的女子来开门。其中一人将吃完的碗筷收起,另一个人则带着乐师来检验她们的《涅槃》学的如何。
九个人交错站立,最晚来的暮念歌三人站在最后一排。
乐声起,昨夜还能自哼自跳的断木好像突然找不到节奏一般,有好几处和乐声合不上。
这支舞暮念歌只学了一个时辰,昨夜记得清楚,可一觉睡醒后只记得十之七八了。
九人表演完毕,女子失望地摇了摇头。
少顷后,昨日的那个老妇人来了。断木告诉她这位嬷嬷姓年,要叫年嬷嬷。这样的嬷嬷,灵燕窝大概有二十多个。
像年嬷嬷这种教习的还算是脾气好的,听说有两位嬷嬷极其凶狠,只要是负责一些被卖到这里来后绝不认命的姑娘们。
年嬷嬷先是让这九个人站成一排,带着他们去了一趟茅厕。
茅厕在长廊的另一侧,中间会经过出去的楼梯。
暮念歌偷偷往楼梯上瞥了一眼,楼梯的尽头黑乎乎的,若不是这里只有这一处楼梯,暮念歌才不会相信这是出暗室的路。
回到暗室后,之前的那位乐师还在。年嬷嬷甩着她的竹鞭,坐在不知何时搬来的摇椅上,监督暮念歌这九个姑娘继续练舞。
之后是午膳、休息、练舞、出恭、晚膳。
晚膳后年嬷嬷会让大家再集体跳几遍,这几遍可就没有白日里轻松。
谁的动作不对,年嬷嬷的竹鞭便会打到谁的身上纠正。
暮念歌几次晃神做的不到位,也挨了几鞭子。
九个人中有八个人多多少少都挨过鞭子。反而是早上检验舞蹈时跳的很一般的断木,这几遍全都达到了年嬷嬷的标准,那条竹鞭一次也没有找上她。
暮念歌回过味来,感情断木早上的时候是在装不会。
晚上结束后,年嬷嬷临走前把断木叫过去。
“你这待久了不是个事儿,你快点决定到底要去哪儿。要去打杂我就赶快给你拎出去,你在这暗室待久了被人发现我也不好做!”
断木弯了眼,柔声哄道:“知道啦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明日,明日我保证一定做出选择。”
年嬷嬷瞪了她一眼,招呼乐师离开。
门上落锁,脚步声渐远。
暮念歌笑嘻嘻地凑到断木身边:“断木姐姐,你好像和年嬷嬷关系不错哎?”
断木靠墙坐下。
她对暮念歌还是有些好感的,学东西快,比起其他女子也要机灵一些。
“我被我爹卖到这里来之前藏了些私房钱。为了不受罪,就拿来孝敬这位年嬷嬷了。”
原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惜暮念歌身上空无一文,这条路她是走不通了。
“原来如此。”暮念歌又问,“断木姐姐,早上那位检查我们舞步的姑娘是做什么的?”
断木答:“带你从这儿出去的。你跳的舞达到她的标准,就可以出去到前面去跳了。”
暮念歌了然,她看了看断木:“那你为什么要装作跳的不好呢?”
断木听到这句话,突然笑出声来。
“这个屋子里原来不算我有五个人,每个人都看出我在装,但只有你一个敢直接问我。”
暮念歌讪笑:“我这不是好奇嘛。”
自从母亲离世后,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就只剩下了她那个混仗爹。
今日他手气好很开心,就赏她几枚铜板;明日他手气差很不爽,就回来摔摔打打。
若是仅靠她这个混仗爹,只怕她早就饿死在家中了。
断木脑子活,她白日里趁着他爹在家睡觉,就跑去别人家帮忙干活。她也不要钱,只要人家管她一口饭就行。
她就是这样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
她懂得看人的眼色,用自己的劳动换饭吃。也有了一身力气,小小年纪便练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便是村里那些嚣张的半大小子来找她麻烦,都讨不到一点便宜。
但这样,也让她很少有朋友。
村子里只有一个比她大一岁,和她同病相怜的姐姐算是她的朋友。
而到了这里,一切从头开始。她今年十五岁,还未过生辰,其他五个姑娘都比她小,都怕她不好惹的外壳。
偏偏这只小麻雀一而再地凑上来,好像并不害怕她的一身戾气。
暮念歌当然不怕,断木瞧着再不好说话,也比那个动不动就要割断她脖子的卫公子好相处。
“我其实是没想好之后的路。”断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