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阿娘(2 / 2)
“都是一家人,叫他进来吧。”女皇将太子的面擦得干净,绕到他背后,指掌做梳,理顺他的乱发后,重新为儿子挽冠,“云起也是奇了,行止,朕问问你啊,他是不是真跟郑议中说得似的,夜里不抱着自家娘子睡不着的?”
嗨,沈弘宁那爱整活的脑子就是跟女皇遗传的嘛。
“陛下莫打趣小孙了。”陆云起腹甲未卸,手中弓刀已经解开,入紫兰台院内拱手道:“小孙衣冠不洁,污陛下眼睛了。”
“无妨,武将嘛,总是如此的。”女皇拿过太子的藏剑笄为他固好冠子,偏了下头看可否端正,“朕自个都不大会梳冠子了,你是男子,瞧瞧朕束得好不好。”
“陛下为小孙持过冠礼,陛下所束,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了。”陆云起语气恭谨,轻轻将手搭在庭悦的肩上,他看到陛下亲为太子束冠梳发也是一愣,笑了,“小孙母亲在的时候,兴致起来,也会为小孙篦发。”
庭悦哆哆嗦嗦地吐了吐舌头:“打小家母瞧微臣头发好,要拿了梳子给微臣梳髻,微臣都是躲着跑的。”
“朕也躲着跑,梳个发髻都够朕打两筒箭了。”女皇轻拍了一下沈弘兴的肩膀,转头对陆云起道,“太子今日是一个人来的紫兰台,劳云起再跑一趟,带几个守宫署的弟兄把太子护送回东宫。朕叫傅御侍把你家悦儿护回延翠阁去。”
陆云起拱手抱拳,道:“末将领旨。”
沈弘兴摸了下发冠,对着陛下拱手后就由陆云起侧让着往殿外走,走到半路竟然回头对女皇曲礼躬身道:“陛下既属意儿臣表兄,又何必如此折辱儿臣,如此折辱济川伯呢?”
母子之间深深误会成见,又哪是打个巴掌吵一架,为他梳个冠子,你让我一下,我让你一下,就说得开的。
坐在石凳上敲击棋子,看着庭悦封盘做档的女皇面色一凛,语气平静,道:“太子冥顽不灵,禁足东宫闭门思过二月。”
“儿臣谢陛下恩典。”沈弘兴在深融暮色中做了个拱手谢礼,陆云起身子略凝,回过神后应声曲礼代谢恩。
女皇轻轻地拉着庭悦的手,引着她往内殿坐了,施斯儒正在桌边用香铲压香,见到她们起身做了个礼,见女皇情绪不平,缓缓伸过手唤道:“陛下可还好,施郎为陛下点了安神香。”
女皇的身子像棵摇摇欲坠的大树,重重倒在施斯儒的肩头,带着弱腔问庭悦:“悦儿,你阿爹为你梳过发髻吗?”
庭悦恭谨垂眸,摇头道:“禀陛下,未曾。”
女皇双手覆面,垂泪痛泣:“朕的阿爹……朕的阿爹……每回与朕闹完,都会给朕梳丫髻……哪怕楚奚越死了多年,朕做了寡妇,他在塌上探起手,还记得给朕梳丫髻……”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以为先帝没让过她,她便努力让自己的儿子求一些和缓,其实……先帝是让过她的。
……她怎么待阿爹,她的儿子终究是报还给了她。
她连怒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