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月下斗酒(2)(2 / 2)
沈铎严心里胡乱地想着,过了会儿,又问道:“他们,真的会埋怨我吗?”
“如果换做你,大好的年华无所事事,整日在山上放羊一般玩耍,长大了跟乡野村夫无异,功名无法考取,能走的路不过农商而已。
到了可以议亲的时候,伯思、仲熠,十有八九会聘附近农夫、猎户的女儿为妻,过上柴米油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彩之呢,娇气又贪吃,普通人家自是看不上的,选来选去,大概得嫁入屠夫家里去。
如果一降生他们便过着这样的日子,倒也无可抱怨。可明明见识过了繁华,过了一段如云端一般的锦绣日子,最后却落入谷底,深陷于泥沼。你说,他们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清醒时,这些话林玉慈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因为她知道,沈铎严也不想如此,这样说了,如在他心头刺上一把剑。
可现在她借着三分醉意,顾虑便少了很多。借着酒劲,把实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真话总是伤人,不管披着什么样的外皮。
沈铎严深吸一口气,脸上神色肃穆,自顾自倒了一碗酒,仰脖一饮而尽。
“其实,我有话要对你说。”他严肃说道。
“说什么?”林玉慈托着腮,望着沈铎严的侧颜。
月光从另一侧照过来,他冷峻的脸一半在月光中越发朦胧,一半隐在暗影里越发冷峻。
“你的顾虑,我自然是想过的。大约过不了多久,咱们便能搬离这处,换一个地方生活。”话未说完,他抬眸望月。
林玉慈脑子有些慢,思量了会儿,才喃喃问道:“换个地方?换去哪里?”
“一座小城,不需要隐姓埋名便能安顿下来。伯思、仲熠可以继续读书,彩之呢,也可结识一些城内的小姐贵女们为伴。他们再不用在山里撒野,也不必担心荒废了他们的大好年华。”
沈铎严说完轻笑,有些无奈,又带了几分憧憬。
林玉慈绞尽脑汁想了想,一想起文镶帝母子的狭隘小气,便直摇头。
她质疑道:“这法子好是好,可咱们去哪儿找这样的小城?在北闵地界内,怕是找不到。”
“北闵没有,咱们去西洲找。”沈铎严仿佛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强硬起来。
“西洲?”林玉慈摇头轻笑,“你大概喝多了,喝糊涂了。你忘了当年西征,你活捉西洲主帅的事儿了?他们又怎么会容得下咱们?只怕是到时候,比现在还要可怜几分。”
沈铎严心中甚觉得讽刺,不由苦笑。
夜色渐凉,如寒冰湿气,不知不觉浸入四肢百骸。沈铎严脱下外袍披到林玉慈身上,幽幽说道:“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眼下夏之佃一家的处境,比咱们还要惨呢。咱们好歹一家人首尾俱全,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一家,现如今只逃出来一个夏桐安,其他人还关押在大牢里,不定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真是没想到,当年我们战场上是仇敌,拼得你死我活。现如今却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要靠结盟来保下性命,来寻得一方田地才能活下去。”
沈铎严感慨良多。
林玉慈皱着眉说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沈铎严这才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儿,来龙去脉尽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