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张丞相的心刚提到嗓子眼,又马上放回肚子里,整个人就像坐了趟过山车一……(2 / 2)
才八岁的陈不留,面前的纸上清楚的写着一个父字;
而对面的太子陈琮,则是在纸上写着一个顺字,只这字的最后一笔落得极重,写完毛笔也久久没从纸上离去,显然,他对自己的这个答案心中也是存疑的。
可不是顺妃,难道真要他怀疑是那个人杀了他的母亲吗?
陈琮搁下笔,凝望着纸上的顺字,久久没有言语,闻言,从沉思中回过神,视线上移,一眼看到了陈不留面前纸上的字,下意识移开目光,不想再看。
“不留,母后走前曾清楚的告诉我们,如果她此行真的遭遇不测,派人刺杀她的背后之人就是顺妃。”
“可随行亲卫折损近半,数百人身亡,皇兄,你真的认为温相有那么大能力找来那么多刺客?”
陈不留是不信的,这就是把京都数十公里内的所有山匪召集起来,组成一支人马,也不过上百左右,如何能致使三百多人的伤亡?
且对手还是护卫京都的精锐军卒。
对方少说人数也在三百以上,更可能不止这个数,但温相手里又没有兵权,除非他秘密和周边哪个守将牵连,说服对方秘密出兵,可劫杀当朝皇后这种重罪又有几个有胆子敢这么干?
再说,周边城镇但凡有军队出行,不可能做到毫无动静,但你要说温相秘密养这么多死士?可能性太小了,且极耗人力财力,一个温家根本撑不起。
“皇兄,其实你也怀疑他,只是你不敢相信。”
“母后是皇后,她死在离京都二十里的地方,整个京都能杀她的就只有宫里的三个人,顺妃、父皇、太后。”
小小的陈不留脸上是超乎他年龄的稳重、成熟,他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低头看着纸上的父字,眼神冰冷如刀。
“太后虽不喜欢母后,但也不会真的派人去杀掉一国之母,顺妃是和母后最不对付,但以温家的势力,我还是不敢相信母后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死在温家手中。”
“只有这个人,他有能力杀掉母后。他不喜欢母后,他想除掉母后和我。”
从椅子上起身,静立着面向黑暗沉思了许久的太子陈琮回头,注视着他,“不留,我知道你怀疑他。”
“你怀疑是他害死母后,无可厚非,”顿了顿,陈琮将纷杂的思绪理顺,想着要怎么说,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开口。
“这几年里,父皇和母后感情不和,对你也是…冷脸相待。”
其实不止是冷脸相待,他父皇甚至是都不想看到陈不留,他和母后不是没从中劝过,可没用,父皇对他弟弟的不喜就像是深入骨髓里的,完全无可奈何。
甚至因为多番护着陈不留,父皇和母后的感情也一日不如一日,自陈不留四岁时起,双方就几乎不曾怎么讲过话了,从未有过夫妻温情的时刻,这些就是陈不留所看到的。
但他又要如何和弟弟说,说自己记忆里和父皇母后相处的画面与他记忆里的不一样呢?
而且父皇待他也与陈不留不同。
陈琮怕开口不当伤了弟弟的心,但过去的事又总是绕不过去,如果要对他说及从前的事,陈不留相不相信是一回事,一旦说了又像是刻意突出他和弟弟的不同,他怕陈不留多想,会自怨。
中间停顿良久,他复说了句,“可要说,父皇真的能狠心杀害母后,我还是不信。”
他的眸中有痛苦,有迟疑,追忆道,“哪怕这几年里,他们多有不和,可在我的记忆中,父皇和母后也曾恩爱非常。”
他知道这话在陈不留听来,可能没有多少说服力。
可他见过的…真的见过的,哪怕那时他还小,但他记忆中的父皇母后曾那般恩爱。
哪怕现在,纵使看着像是不爱了,可父皇从未当着外人面给过母后难堪。
有所争吵也从来只在陈不留身上。
他实在不敢想象,有一天,父皇会将屠刀指向母后。
“他不会对母后下手的。”陈琮还处在变声期,嗓音带着一些沙哑,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如果他真的对母后起了杀心,你觉得,母后会察觉不到吗?”
“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抛开不谈,母后也不是一个因情失智的人,可她在出宫前,唯一指认的真凶也仅有顺妃温梦云,她亦没有怀疑过父皇会想要杀她。”
陈不留沉默了。
在他出生之前的父皇母后是怎样的,陈不留确实未曾见过,只听人说过他母后和父皇曾经多么多么恩爱,甚至要不是因为太后从中插一脚,父皇后宫中也不会多上那么几个女人,也只会有她母后一个。
但他见过,那个向来厌恶他的父皇是极喜欢他的太子皇兄的,这一点,连他都得承认。
可他母后死了,有能力做到的三个人中,他对宁帝的怀疑值达到了顶峰,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的半分钟里,昏暗的烛火映照下,尚还稚嫩的陈不留脑中回想起了一年前的某个画面,口中不自觉的呢喃出声,“如果,母后非要护着我,而他,又非要杀了我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说不上来为什么而铭记,只是记忆深刻。
那时的宁帝站在千秋宫门外的宫道上,身边除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大太监,谁都没带,他站在黑夜里,身边未提灯,无声无息的凝望着在院内看星星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也像是似有所感般,一转头,对上的就是宁帝那双极幽深阴暗的眸子,冷的像深渊里食人的巨兽,立在黑暗里,随时都能冲出来将自己撕成碎片,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宁帝走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身上也全是冷汗。
“皇兄,他想我死。你觉得,杀了我和母后之间,对他来说,哪个更重要?”
才十三岁的陈琮怔住,哑然,不知所言,一时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可那时,尚且才只有八岁的陈不留,不知是因常年不受父亲待见所以对他没有感情,还是他们这对父子真的生来就犯冲,他下意识的、像是第六感又找不到原因的,脑海中就自动印现出了答案。
——为了杀死自己,他已经到了连母后都可以舍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