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放(2 / 2)
这一次,傅修寒没再多说什么,
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上车离开。
***
走到5楼的路上,一种前所未有疲惫蚕食着盛若绾。
幸好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偶尔他也会用文字发泄,不过写的文章内容大都很奇怪。
因为这只是将曾经的剪影拼接、粘贴、叠加而成的虚构世界:
一个被感情幻影所蒙蔽的女人的家庭,
一个爱着妻子却又对母亲和亲戚束手无策的丈夫,
无法割舍的情感、年幼的孩子……无数个女人离开的枷锁,
以及,一场即将到来,或正在进行的暴行。
死去的奶奶捂住孩子的嘴,恶狠狠地叮嘱:
“不准叫,小杂种,难不成你又想让你爸爸和那个贱妇吵架?”
女人的脸与母亲的渐渐重叠在一起,她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对故事里的人说:
“快逃,快点离开吧,妈妈。”
但对方心存侥幸,袒护着曾经的爱人:
“他不是坏人,若绾,他很爱我,只是不知道怎么保护我而已。”
盛若绾停止敲击键盘,突然想起老师给过的忠告。
“若绾,没有感情是无法写出好文章的。”
她突然有些想笑,
因为盛若绾不需要好文章,也不需要给谁看——
就像她不需要迟傅修寒。
混杂的过去和现在带着冷丝丝的寒气扑向盛若绾,她像胎儿一样蜷缩起身体。
为了摆脱这种冷意,她反复展开拳头后又握紧。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傅修寒提出的问题浮在空中。
盛明德恶狠狠地喊“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和你爸”,心理老师教人“学会正视自己的内心”,
摸着胸口,盛若绾也开始问自己。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直到傍晚她也想不出答案。
太阳周周落下,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电脑显示屏发出光芒。
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和家庭。
最好就算对方知道,也能装作不知道。
为了不让母亲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蹈覆辙,她一直在挣扎。
当奶奶被掐住脖子时,比起震惊和恐惧,想活下去的意志更强烈。
母亲是,邻里那些麻木的亲戚们也是,她要走与他们不同的路。
***
清早起来胃隐隐作痛,盛若绾想起来昨晚傅修寒塞给自己药包,起床拆开了一包。
药的确很管用,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她没有回复傅修寒“记得吃药”的提醒,只留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晚上8点来接我。”
在准备与有好感的男人约会的同时,
脑海中填满了“要不要和沈松柏坦白”和“傅修寒是值得信任的吗”的想法。
遇见傅修寒之前,她从没思考过这些问题,
或许等到时候后悔了再反悔也不迟。
但盛若绾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没开始就想逃跑,难道不算认输吗。
今天的衣服好像怎么搭配都不太合适,
盛若绾最后只随意找了一件,慢慢悠悠地从家里走到地铁站口。
“e……晚上好?”
她朝站在建筑物入口的男人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傅修寒的视线淡淡落在她脸上,让盛若绾想起来自己出门前特意洗了澡。
她为什么要洗两遍澡,显得她好像对这次约会很重视一样,
她突然后悔起来,迫切地转移傅修寒对自己的注视:
“我们走吧。”
“嗯。”
傅修寒开口的瞬间,静止的空气又流动起来,她僵硬的肢体慢慢复活。
盛若绾钻进傅修寒为她拉开的车门,一路无言。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改变,又似乎没有。
目的地依旧是上次的酒店,进屋脱掉外套的时候,
盛若绾能感受到傅修寒在隐秘地打量自己。
心微微膨胀起来,但同时也害怕被感情所埋没。
她紧绷着神经,没拒绝傅修寒叫的晚餐。
今天的傅修寒显得格外温柔,就像知道她是个经验不足的人一样,
绝口不提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却让每个举动都释放出安抚的意味,
从见面开始就在有意缓解她的焦虑。
这让盛若绾不得多想——“傅修寒为什么会如此镇定熟练。”
胸腔莫名觉得有些酸胀,是因为不想服输吗?
盛若绾听见自己说出了很没有必要的话,是谎言:
“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第一次。”
其中包含着很多意义,傅修寒好像也听懂了意思。
“如果你喜欢毫无经验的白纸,那你应该去找别人,我们今天可以结束了。”
她叫傅修寒去找更适合的人,傅修寒却像没听见,把牛排切好放在她面前,
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交往吧。”
盛若绾有一瞬间的慌乱,强调道:
“就算我们交往,也不会改变我刚刚说的事实。
她顿了顿,底气有些不足,说出违心的:“所以你没必要这样。”
“我想要一段健康的关系。”
盛若绾差点脱口而出“难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健康吗”,
但她卡顿了一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无论开始如何,最终都无可避免以爱情的名义束缚、压迫、最终塌陷的关系,也算健康吗?
无法回应,就干脆不要回应。
碟子里的事物分毫未动,
凭着一股子冲劲,盛若绾站起身,粗暴地将傅修寒扯出座位。
莹白的手指落在他衬衫口上,一点点将黑色纽扣从扣眼中解脱出来,
只有两人的套房催生了胆量,手的主人一心二用,
指间活动的同时不忘试探着抬头扫向傅修寒,眸光缱绻。
傅修寒不可抑制地颤了颤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问她: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或许是经验呢?”
说这话的时候盛若绾心中忐忑,但还是朝傅修寒露出一个曾经被邻里诟病为“勾引”的笑容。
看着傅修寒半解的衣裳,她松开手坐到**,边解鞋边凝视对方的动作,缓慢而磨人,
无端透露出几分“邀请”的意味。
傅修寒不出所料有了反应,但只是制止她继续动作,没有靠近盛若绾。
与身体反应截然不同的男人按住盛若绾的手,浑身散发出一种威慑力。
“若绾,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
就是在让她自重。
盛若绾手中动作一僵。
或许是因为被拒绝的挫败,又或许是对自己方才所作所为的恼怒,
盛若绾冷下脸,弯曲在**的双腿微微用力,准备让自己重新落地:
“不愿意就算了。”
她正要下床,原本无动于衷的傅修寒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盛若绾用力扯了扯,没能挣脱傅修寒的束缚,脚踝反而被对方抓得更紧了。
那双眼睛眸底清澈,似乎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盛若绾泄气:“感情对你来说不是很麻烦吗,我不会来纠缠你,你也不用负责,”
“不谈什么健不健康,这样干脆利落的关系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到底是我觉得麻烦,还是你没有信心对我坦诚?”
傅修寒很清楚地看透了她,
看透构成盛若绾恐惧的要素——暴露,
盛若绾也因为被戳破,而真真实实地开始恐惧了,
“给我卡的人是你,傅修寒!难道你这么做,不就是想享受这种关系吗?”
傅修寒默默地凝视着盛若绾,好像要再次拆穿她的借口。
所以盛若绾紧接着开口了,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
“当然,我不是在指责你给我卡侮辱我,”
“因为我也喜欢这种关系,我还没有傻到放弃送上门来的冤大头。”
傅修寒松开了握在盛若绾脚踝上的手,“我和你那些亲戚不一样,你看不出来吗?”
“那些亲戚”。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丢掉的血缘和遗传。
她对傅修寒说,想要一段不需要负责任的关系,现在看来,比起死去的父母。她反而更像是那些亲戚。
可能是对自己隐藏在最底层的自卑感暴露而感到愤怒,眼泪夹带着怒火慢慢涌了上来。
盛若绾从**站起来,向傅修寒扑了过去。
“傅修寒,你这个混蛋。”
重拳落在傅修寒的胸口,他却没有阻拦,也没有反驳,
任由盛若绾发泄过后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困在怀中,笑意盈盈:
“还有吗,再多说点,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盛若绾咬着唇,没再动作。
她抬起头,对上傅修寒满含笑意的双眼:
“若绾,你好别扭,坦诚一点吧,坦诚面对你的感情。”
盛若绾愤怒地瞪了他几眼,火气从肺部一直延伸到发梢。
偏偏对方就像看不到他的情绪一般,用下巴蹭了蹭她肩膀:
“现在后悔还不晚。跟我交往吧。”
“你在说什么疯话?”
傅修寒依然握着她的双手,用恳切又认真的表情和盛若绾说,
“一句话就能结束这些麻烦,为什么不答应?”
动弹不得的人是自己,傅修寒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盛若绾甩开脑中的动摇:“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