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广而告之事件（1 / 2）
大叔刷着微博，看到那些网络红人频频发广告，气得说：“烦死这些广告狗了！”
我说：“可大叔你是单身狗啊！你骂广告狗根本就是同类相残，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大叔发出犬吠，扑到我的身上大肆啃咬。
按照叫兽的说法，他所散发的“催眠荷尔蒙”只对那些视他为恩师的学生有效，我们这种坏学生肯定免疫了。但我们对“水军”如何发挥作用很感兴趣，透过观察与打听总算略知一二。
比如一个妹子，回她的宿舍时，姐妹们正在看剧。妹子问：“看啥呀？喔，《狼牙棒》。”
“对啊对啊，梅仓鼠这个角色太棒了呢。”室友说。
“梅仓鼠虽然不错，但毕竟距离我们太遥远了。”妹子轻轻一叹，“还好，我刚在我们学校发现了一个颜值很高气质又很Man的男人！比起梅仓鼠，他简直是一只硕鼠！”
室友们都很好奇自己的生活范围内居然有这等男人？妹子便拿出手机，开始眉飞色舞地科普八达……
又比如一个汉子，上平面设计的时候，有个自由P图时间，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老师问你干嘛呢。
“这张照片上的人，乍一看并不是那么完美，”汉子叹息，“可是当我想要P时，竟不知如何下手！他……就是这么耐看！”
老师与同学们立刻围观照片上的八达，讨论的声浪此起彼伏，有人觉得哇靠真的有帅到！有人嗤之以鼻这也算帅？但真要他动手改改，一时竟也踌躇……
最后丫们唯一达成的共识是：这位汉子同学你是弯的吧？！
但催眠的力量还是很可观的，每位水军都因地制宜地将八达夹杂在各种话题里强行安利。一个人这么做可能势单力薄，一堆人这么做，覆盖面可就广啦。加上之前八达在模仿秀上累积的人气余温未尽，水军们不费什么力气就让他又火了一把，顿时许多还不知道八达的人都不得不知道他了。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做广告啦？”感受着自己的日益著名，八达迫不及待问叫兽。
“恐怕不行，知道你和喜欢你是两码事，至今你带给过他们什么呢？他们凭什么要配合你的广告呢？”叫兽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八达问。
“你得趁别人对你的兴趣还没消失，多展示一些特长或萌点，好让大家的关注变成惯性的、可持续发展的。”叫兽说，“我这里设计了几个方案供你参考。”
八达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一，继续炒作你长得像张震这件事。”叫兽说，“我已经跟学校放映厅那边打好招呼了，未来一周持续播张震的作品，《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代宗师》啥的，总之就是要让大家越来越熟悉和喜欢他，然后对你爱屋及乌。”
“喔喔。”八达点头，非常佩服叫兽如此计划通。
“二，迎合女性市场，炒作你跟其他男生的绯闻。”
“……为什么第二条就直接变这样了啊！喂！”八达炸毛。
“自古以来，强强联手都比单兵作战更有效率。在主角战力不足的情况下，出彩的配角更可以有效挽尊。”叫兽说着，话锋一转，“要是他和你成天出双入对，还愁粉丝不嗨？”
叫兽说的“他”是当时刚好在宿舍的一灿。
“停，教授，总觉得这已经离广告学越来越远了啊！这样下去真的不要紧吗！”八达说。
“说起来这位小哥，你想当偶像不？是你的话，只靠脸也能让人死心塌地吧。”叫兽欣赏地说。
“教授！您这移情别恋的速度也忒快了吧！别放弃我啊！”八达大叫。
而一灿只是耸了耸肩，拂动秀发，吐了口烟圈：“表惹，里好好包钻八达吧（不要了，你好好包装八达吧）。”……拒绝就拒绝，哪儿来那么多小动作！
不过我们也理解一灿不稀罕这个。当时刚开学不久，各大社团的纳新如火如荼，校园舞会也是夜夜笙歌。而舞蹈社作为全校数一数二的人气社团，当然是每次必刷存在感。四处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的一灿不知诱骗了多少无知妇孺，后宫人数再创新高，反正每次丫来学校都肯定有不同妹子簇拥着就对了。
“总之你好好准备吧。”被一灿拒绝的叫兽回头来叮嘱八达，“要吃公众人物这碗饭，不绞尽脑汁是不行的。”
叫兽的话，八达咀嚼了很久，一直到了吃饭时间，嘴巴该拿去咀嚼别的东西了，才暂时停下来。
我们一起去食堂，一到就看到了阿玲。
阿玲是谁，大家都不陌生了，身为灿唯俱乐部的资深会员，她经常在我们身边出没，甚至一灿搬出去后，她都还想方设法接近。比如有次我们出访415分舵，阿玲愣是跟去了，然后又是烧菜又是煲汤，虽然她这种既不是同学也不能算朋友的存在让我们都有点尴尬，但不可否认她的厨艺是真好，以至于后来阿玲每次去分舵都像是空降厨师，有时做完饭还顺便把整个家都收拾了，也算是把贤妻良母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阿玲见到我们就露出了笑容，对八达说：“你最近很红呀，我老听人说起你。”
“是喔？”八达还有点不好意思，事实上他刚进入食堂就有不少人投来了视线，待遇今非昔比。
“一灿同学今天没来吗？”阿玲边问边接过八达的餐盘，直接给他打了最便宜的米饭和炒青菜，并往饭上浇了一勺红烧肉酱汁，还很贴心地把一两块肉也舀进去了，显然是摸透了八达的尿性。
“有，但他不想吃食堂，出去吃了吧。”八达笑逐颜开地接过餐盘。
阿玲的表情就有点落寞。她已经不掩饰自己对一灿的好感了。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吃饭。吃着吃着，坐八达对面的一个陌生人接起了电话，一下站起来，“噢你已经来啦，行行我马上去接你……”丫丢下吃了一半的饭就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八达伸出筷子，一下戳中了那人盘子里的卤蛋，一口吃了。
现场鸦雀无声，刚才这幕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人看见了，他们目瞪口呆三秒，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知情的人就问笑什么喔？他们就解释，于是笑声蔓延开去。我们那个尴尬啊，别提了。八达这家伙，一下子没拴住就给咱丢人了！
“是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喔？”八达边嚼卤蛋边问。
“就是你！”排长炸毛，“你居然捡别人的东西吃！”周围人笑得更厉害了。
“诶，可他不吃啊。留着会被倒掉。”八达奇怪地说。笑声愈演愈烈。
“倒掉就倒掉啊，又不值几个钱。”烂操这种脸皮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拜托，这是钱的问题吗？一个蛋从生出来到卤好躺在这里要付出多少心血你造吗？如果你是下这蛋的鸡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八达严肃。
“得了，你根本就只是抠而已。”金氏说着开始抠鼻孔。
“跟抠无关！”八达大声宣布，“我——绝不浪费食物！”
周围的笑声不知何时小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八达一本正经地解释他那Low到爆的行为时，表情和语气都太认真了，配上张震大大正直的五官，竟产生了一种谜一般的说服力。
八达说完，继续坦然地吃饭。离开的时候，其他人忍不住上来围观他的餐盘。
“这真是用过的餐盘吗……”有人看着那晶莹剔透、几乎让人误以为是镜子的盘面说。
“到底怎么吃这么干净……”有人边说边挡住眼，只因盘面的反光神圣耀眼。
“农民伯伯看了会哭吧……”有人红了脸，八达竟没放过一粒米……不，一粒淀粉！
我们感受着现场气氛的变化，面面相觑，这剧情怎么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人形广告自走炮】
靠着捡别人丢的卤蛋吃的臭不要脸精神，八达，红了。
仔细想想，八达最具辨识度的萌点与槽点都是什么呢？没错，就是一个穷字啊！丫的所有贪婪与抠门都是以穷为发源的，至于张震的颜？那不过就是个备胎。老谋深算的叫兽也栽在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上。不过还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赶紧抓住机会，把八达的戏路调整成贫下中农。
“我竟忽略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有多任性，他们已经不稀罕完美偶像了，自黑才是王道！”叫兽说，“好比现在有些明星，没作品也没人品，却能够作为表情包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看着很惨，其实也是一种实力走红啊。完了如果拿出点儿像样的成绩，分分钟就能洗白，这就是反差萌的力量！”
“所以我其实没必要迎合谁，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八达恍然大悟，“因为大家喜欢的，正是这样的我！”
“是的，从今天起，我会让水军全力推广你的这一面。你过去怎么占室友便宜，以后务必再接再厉！”叫兽说。
“你们俩给我等一下！喂！”415集体大叫。
很快，八达的穷逼事迹开始在校园里沸沸扬扬。
八达逛超市，横扫一切试吃区，完了还会跟工作人员抗议怎么食物都空啦，等人家补充完毕再去横扫一次，完了再找另一个工作人员抗议怎么食物都空啦……
八达下馆子的时候，会大量窃取那里的卫生纸，如果收银台提供木糖醇更是恨不能全部捞空，他还去肯德基拿手套吸管番茄酱，去星巴克拿免费的糖精奶精……
八达搜集宿舍里其他人收到的快递包装与纸箱以及瓶瓶罐罐去卖废品，将盥洗室捡到的肥皂碎片敲敲打打拼成一块大肥皂，但即使这样他主要还是蹭大家的用！
以上种种不过是八达人生的冰山一角，也是415天天上演看到不爱看的长寿连续剧，如今它们经过水军的推波助澜，流进了千家万户，按照正常思维八达肯定完了，用周董的话说，他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然而坊间的评价却是：
“萌cry！新时代的经济适用男！雷锋叔叔后继有人！”
“笑死了！你们觉不觉得好有万事屋或者贫穷贵公子的感觉？”
“只有我一个人很喜欢这种斤斤计较物尽其用的生活方式吗？”
“虽然很穷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活下去，这感觉好棒喔！”
是的，带给我们很多困扰的八达居然成为了许多人的开心果乃至奋斗目标，这真是始料未及啊！没想到世界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八达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了，这天叫兽对他说：“我们可以开始做广告了。”
八达值得纪念的第一个广告是这样的：
第一幕 第一场
日 教室 内
（秋意渐浓，大家普遍都穿长袖，只有八达穿短袖走进教室）
（配乐：爱在深秋）
小苹果（惊讶）：你怎么穿这么少？
八达：噢，这衣服是北学生街63号的夏娃服装店换季清仓处理时买的。
小苹果：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八达：纯棉的，质量不错，穿起来挺舒服的，店里还有其他很多型号与款式哟。
小苹果：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吧？
八达：换季果然就要囤衣服啊！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统统二十元，统统二十元！
（完）
叫兽给八达布置任务时，只想他穿着那T恤招摇过市，有人问就指点迷津，结果八达太没经验了，一碰上小苹果就狂飙广告词，牛头不对马嘴，十分生硬。不过即使如此，教室里那些八达的水军随后还是执行了扩散的任务。
是的，八达已经有自己的水军了。做广告前，他先服下了那种秘药，全身散发出气息强烈的“求扩散求转发”荷尔蒙，八达的真爱粉们感染了立刻一秒变水军。果然如叫兽所说，当一个人认可了你，并愿意为你做点啥时，“催眠”就生效了。
于是这天口耳相传的八达野史里，总有一条“他在北学生街63号的夏娃服装店买了一件换季清仓处理的T恤，只要二十块……”
次日叫兽告诉八达：“首战告捷！服装店的老板娘告诉我，生意一下子好了几倍，库存的两百多件夏装被一扫而光。”
“喔喔喔！”八达振奋。
“我们学校有三千多人，就算每次只能调动十分之一的人消费也是很可以的，草根偶像为草根商家代言，接地气的程度直接决定购买力，这个模式果然有前途！”
“喔喔喔！”
“不过你打广告的技术也太烂了吧，能不能更走心一点？软植入才是最高明和具有观赏性的啊！引起粉丝的反感乃至抵制只会影响你未来接活儿啊！哎，下一个广告还是我来带你吧。”
下一个广告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矿泉水牌子，内容是这样的：
第二幕 第一场
日 小卖部 外
（叫兽买了一根烤肠，走出小卖部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叫兽（捶胸顿足）：哎呀！
（八达出场，一手捡起烤肠，一手举起矿泉水瓶，倒水冲刷烤肠上的灰，商标醒目）
八达（微笑）：快给你的肠子洗洗澡吧！
（完)
行家出手就是不一样啊！这广告的效果瞬间秒掉了前一个。水军都还没怎么推波助澜，其他目击者就已经津津有味地把它当段子各种传播了。从此大家再看到那个牌子的矿泉水就会想起这梗，就会乐不可支地买一瓶来喝。
八达稍微有点开窍了，后面的第三第四第五个广告，他发挥得越来越出色。
至于所有广告里最受好评的，往往都是食物相关。就算只配葱姜蒜也能很开心地吃完一餐的八达根本不知道挑食为何物，而“白吃”二字更是有着天然的美味加成效果，所以他吃东西的卖家爱从来都特别香，特别享受，让人看着又馋又暖，忍不住就要去买同款……
至于广告费，屌丝商家的酬劳当然不怎么屌，常常就是拿商品代替。不过对于八达来说已经足够了。
【别老想搞出个大新闻】
八达的内心装满了靠当一条广告狗安度余生的美好愿景。谁知下坡路说来就来。入秋后他的业务量就开始像枯叶、像排长的头发那样不断凋零。因为附近一带需要投放广告的客户基本都投过了，又因为叫兽开始着手把之前的案例写成论文，也没空去发展新客户。八达陷入了焦虑，不断催促叫兽，并表示酬劳少一点也可以商量。
“不行。”叫兽说，“在这一行，自降身价最要不得，那代表你承认自己已经过气了。虽然你最近的人气的确是降低了。”
“会吗？我觉得还好啊。”
“还好是不够的，进步是最稳定的底气。可能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关注你，可他们总会渐渐麻木和厌倦，不再觉得有义务回应你的期待，那时即使你有荷尔蒙也召不来水军了，广告效果不好，客户凭什么找你？这些都要考虑进去啊。”叫兽说。
八达顿时悻悻的。
“我继续忙论文去了。你记得不要擅自接活，你太急功近利了，这会把自己的广告位搞臭的。”